2012年8月25日 星期六

永遠站在病人這一邊


低收費不是道納醫師吸引病人的地方,或者說,低收費反而是上帝給道納醫師的「福氣」privilege,使他有機會對一些原本沒錢看病,他看不到的病人提供服務。……
文 / 鄭春鴻
美國醫療費用向來奇高無比,醫療保險是美國今年大選攻防最激烈的議題,小老百姓愈來愈看不起醫生,已經成了一個嚴重的社會問題。
最近外電報導,伊利諾州有個87歲的老醫生,看診只要五美元,三十年來都沒漲過價,他被當地人當成活菩薩。這一位道納醫生(Dr. Russell Dohner)57年前搬到伊利諾的路希維爾,診所開張時,診療費2元,後來調為5美元,到現在還是一樣。
原來,道納醫師小時候曾苦於癲癇發作,當時總有漢米頓醫師及時幫他解危,受此感動,便立志要以對方為表率,做一個懸壺濟世的好醫師。不僅看診費沒變,診所硬體設備和大部分的人事均維持原樣。
道納醫師每天診所一開,就擠進許多病人等待看病。執業的57年來,他從未放過一天假,一周七天不打烊,除了兩次被迫休診,一次是他摔傷背;另一次則是心臟病發。看病不必預約,病重者只需走診所後門便可獲得即時救治。一般病患則會耐心等候一小時左右,對他們而言,道納醫師可能比他們的家人更了解他們。他自己沒小孩,卻接生過3,500個嬰兒。
這的確是一篇耐人尋味的報導。首先,低收費的一定是好醫師嗎?看病可不是「施粥」,得要把病看好;病人找醫師看病,通常也不會因為某醫師正在「大減價」,甚至「義診」就蜂擁而上,而必定是認為這醫師幫得上忙才去求醫的。所以,低收費不是道納醫師吸引病人的地方,或者說,低收費反而是上帝給道納醫師的「福氣」privilege,使他有機會對一些原本沒錢看病,他看不到的病人提供服務。相對之下,只挑有錢病人看的醫師,顯然就少了這樣「做在最小的弟兄身上」的上帝的祝福。
所以,在新聞編輯台上,「看診只要五美元,三十年來都沒漲過價」雖然是新聞,但是故事的重心「為什麼90歲的老醫師還那麼熱門?這麼多人信任他?」才是細心的記者應該多著墨報導的。
道納醫師行醫半世紀,醫學有了天翻地覆的改變,每天依然有那麼多病人,願意乖乖地等一小時,讓90歲的老爺爺醫師看病。一定是經驗告訴他們,道納值得信任,可以幫上忙,至少他大病不誤診,能見微知著,並知如何後送轉診。90歲的老醫師如何一直保持追求新知的敬業精神,可為固步自封不求進步的醫師之借鏡。
道納醫師贏得病人的信賴,必然不只是來自於他接生了3,500個嬰兒的業績。記者訪問一位等候的病人表示:「當今世道唯利是圖,道納醫師卻讓小鎮宛如世外桃源。」他對待病人,尤其是某些失業又沒醫療保險的病人,一定付出了滿滿的愛。57年來,沒放過一天假,等於「永遠站在病人這一邊」的承諾。是什麼力量使他看淡名利,堅如磐石地護愛小鎮,也必定是極美的故事。有這樣平凡中的不平凡的人生,「一路玩到掛」是不是就顯的有點俗氣呢?

2012年6月21日 星期四

癌症病人有快樂的權利嗎?

得了癌症,怎麼說都不是一件「快樂」的事;說它是「痛苦」的體驗,倒不會有人反對。本文希望釐清的是一件像癌症的事;一個癌症病人,在體驗一件痛苦的事的同時,還有沒有追求及獲取快樂的權利?該怎麼做?

 
文 / 鄭春鴻
你快樂嗎?
當有人這麼問你,你直覺上是認為他在問你什麼?
「你現在心情好嗎?」
「你最近心情好嗎?
「你最近有讓你感到開心的事嗎?」
「你最近的生活,基本還快樂嗎?
「你幸福嗎?」
以上只是粗略的描述,事實上,快樂的「溫度計」應該還有各式各樣的「刻度」;抑或說,再多樣的「刻度」,也很難丈量出一個人「快樂的溫度」。
你痛苦嗎?
這樣的命題,和快樂的丈量亦然。
失掉的和得到的都是同樣寶貴
關於快樂和痛苦,洛克(John Locke,1632-1704)說:「像其他簡單觀念一樣,它們不能被描述,也不能被定義;瞭解它們的方法是只能依靠體驗。「快樂和痛苦是人類所享有或遭受的基本體驗,這既被詩人所證實也被生理學家所證實,還得到了經濟學家和神學家、歷史學家和道德家的證實。然而在西方思想傳統中,沒有幾個偉大的作家有自信可以,或已經透過單獨根據體驗直覺,而把快樂和痛苦的屬性或含義說清楚的。」
最近,我重讀馮驥才的《一百人的10年》,一本在文革過了30年後,以一種抒情的喟嘆寫出的傷痕對於「痛苦」有了深刻的描寫,這是我在年輕一點讀它時,被我輕率地滑落的。
該書的<偉大的受難者們>一章中有這一段文字,主人翁提及他寫的一首詩:「『它應當枝葉繁茂的時候卻過早凋落了/佈滿傷疤的軀幹卻支撐著坍塌的天空的一角。』 我知道這詩幼稚。可它是我真實的想法,也是我的信念,我的力量。因此我說,對於我們這一代,失掉的和得到的是同樣寶貴的。我們並沒虛度年華。」
其中他說的「我們這一代,失掉的和得到的是同樣寶貴的」令我低迴不已。其實何嘗只有文革的世代如此,對任何人來說,「失掉的和得到的」也都是同樣寶貴的。只是我們不由自主地會去記得那些「得到的」,正確地說,是那些我們自以為帶給我們「快樂」的;而不由自主地會去遺忘那些「失去的」,正確地說,是那些我們自以為帶給我們「痛苦」的事。

快樂和痛苦是同一事物,只是程度不同
然而,那些快樂的事,一經痛苦的洗禮,是否仍然是我們肯定的快樂?那些痛苦的事,事過境遷,是否仍然是我們肯定的痛苦?恐怕已經不那麼具體了。
洛克觀察指出,無論我們是否一方面把它叫作滿足、高興、快樂、幸福等等,或者在另一面叫作不安、煩惱、痛苦、折磨、苦悶、苦難等等。「其實,快樂和痛苦都是同一種事物,不同只是在程度上。」洛克這麼說。為了更清楚地描述它,佛洛伊德(Sigmund Freud,1856-1939)有時用「不快樂」(Unlust)去表示與快樂相對,但又不同於痛苦(Schmerz)的狀態,而「快樂」和「痛苦」在含義上卻與「令人愉快的」和「令人不愉快的」聯繫緊密。令入愉快的經常被稱作「適意的」、「可享受的」或「令人滿意的」。在莎士比亞(William Shakespeare,1564-1616)的戲劇話語體系裏,「喜歡」和「不喜歡」是作為「愉悅」和「不悅」的等量詞使用的。一個對某事物不悅的人,會說該事物「它不讓我喜歡」。
癌症病人有沒有快樂的權利?
對於戚戚於小院陰情的都會男女,「快樂」和「痛苦」,往往只是前一個晚上,或下一次約會「開不開心」的問題;但是對一個生病的人,尤其是生一場像癌症這樣大病的人,在生死交關,面臨與摯愛聚合與分離的困局,已經不再只是開心一下或「鬱卒」幾天的事,而是「情緒的管理」的重要議題。
沒有人會告訴你「壞情緒」或「壓力」會分泌出「毒素」來誘發癌症;不過,任誰都知道「壞情緒」或「壓力」會讓人「吃不下」、「睡不好」、「不想動」、「不想說」…….,而這些對癌症病人來說,都是無形的殺手,它會打擊病人接受治療的信心,削弱病人接受治療的基本生理條件。
得了癌症,怎麼說都不是一件「快樂」的事;說它是「痛苦」的體驗,倒不會有人反對。本文希望釐清的是一件像癌症的事;一個癌症病人,在體驗一件痛苦的事的同時,還有沒有追求及獲取快樂的權利?該怎麼做?
快樂感,不是一種「感覺」
假如快樂和痛苦的感覺,像對顏色和聲音那樣是簡單感覺的話,心理學家早就可能出版像「色彩學」、「聲樂學」的書來,告訴我們在生理學上,視覺和聽覺在不同領域如何出現的問題。
「痛苦」相較於「快樂」,它的生理「源頭」似乎比較容易尋得。事實上,現代生理學研究,確實已聲稱他們發現了適應個別差異的,和壓力、熱和冷的特殊的感覺器官,它們一起構成肉體知覺系統的「痛苦神經終端」。但是否存在有接受痛苦刺激的特殊細胞,或者肉體痛苦是否產生於過於強烈的壓力和神經終端,似乎並沒有證據證明。
快樂感,似乎不應該放理解為一種「感覺」。傳統的觀察所證實,任何一類感覺,包括痛苦都可能是愉快的。不像快樂的組成或發生那樣複雜,痛苦是一種有著自己的感覺器官的一種特殊的感覺,它的分布包括視覺的、聽覺的、嗅覺的等,都可能有痛苦或不愉快的屬性。
快樂是複雜的情愫與構成
快樂感的不確定性,在現實生活中,幾乎天天在發生,我們時刻都在面對,只是沒有去分析及探討。我們反而比較容易從文學中去感受其複雜的情愫如何構成。
在虛構作品的偉大著作中,快樂和痛苦是和情感、欲望,特別是和愛交織在一起的,通常的公式是把痛苦和失戀相連,而把快樂和有情人終成眷屬相聯繫。這個公式在法國意識流作家馬塞爾•普魯斯特(Marcel Proust,1871-1922)著作變得更為複雜。在《追憶逝水年華》的第一部「去斯萬家那邊」小說中,斯萬對奧黛特的愛只是在他佔有她的時候才是快樂的,更重要的是,只是在他佔有對她的思念的時候才是快樂的。普魯斯特想讓我們相信,只有這種我們深愛的人的思念,對於斯萬的喜憂不定的愛而言,當奧黛特不在的時候是最強烈的。
快樂和痛苦不是相對的
這種情況似乎屬於傳統意義上的經驗。比如洛克說「高興或不適,它們中的任何一個都侵入到幾乎我們所有的感覺和反應的意念裏;而我們的外部感官所具有的感覺幾乎沒有哪樣不能產生快樂和痛苦。」。
這樣理解的話,快樂和痛苦,或者愉悅的和不悅的丶就不是相對的感覺和反應,不像熱和冷那樣,而只是可以被作用的行為所具有的相反的屬性罷了。但也不一定具有快樂和痛苦。就心理學家所說的「情調」或「情愫」來說,有些感覺可能是中立。
從以上的理解,快樂和痛苦既然不是相對的,那麼在痛苦中明顯地,也可有擁有快樂的可能性;正如一個大家都認為應該是快樂似神仙的富翁,可能同時有不足為外人道的悲苦一樣。
言至於此,我們可以宣告,癌症病人有快樂的權利。
癌症病人如何追求「快樂」?
接下來,我們來看看,如癌症病人這樣在身體的健康上,在生命的向度上充滿不確定的人,要如何看待「快樂」?如何追求「快樂」?怎樣使自己真正處在不受剝奪的「快樂」況味中呢?
我們不難發現,追求「快樂」也是一種慾望。達到慾望必有相對的條件,快樂和痛苦(或者喜悅和悲痛)是既可以像其他情感、肉體狀態那樣是激情,或者也可以作為願望的行為。《神學大全》(Summa Theologica)的作者,天主教會認為歷史上最偉大的神學家聖湯瑪斯•阿奎納(St. Thomas Aquinas,1225-1274)說,快樂是一種精神狀態。但是快樂和痛苦似乎表現的是欲望的滿足或挫敗而不是物件的渴求或躲避。因獲得了所欲望的客觀物件,比如食物和飲料或知識等而快樂,比如,可能伴隨著吃與喝的快樂感覺,不等於在慾望快樂本身。
換句話說,癌症病人要在痛苦中追求快樂,當然也可以在牛排和可樂、啤酒之間尋得;但是倘若想使自己長時間真正處在不受剝奪的「快樂」況味中,可能就要去追求精神上的安適與滿足。如果快樂在感覺或肉體快樂的意義上,因僅僅投予欲望的物件就達成滿足,那麼當這些快樂的物件沒有了,不就一定會造成快樂的不足和缺乏嗎?像失去財產等於削弱一個人的幸福了嗎?可見,快樂的內容確實還在物質與外在,有些不花錢的,比如來自信仰的安慰,教會弟兄姐妹的代禱,反而可以讓你「奇檬子」好得很,而且很持久耐用。
「德性」是快樂和痛苦的尺度
癌症病人要在痛苦中追求快樂,還有一件事是非常重要的。每一個心目中的快樂和痛苦究何所指,鐘鼎山林,「有人幸酒,有人幸豆腐」似乎經常也是南轅北轍的。這時,亞里斯多德的評判是一個不錯,可以依循的標準。他說,「德性」是快樂和痛苦的尺度,而非快樂和痛苦是善惡的尺度。他認為苦樂是好生活和壞生活都具有的要素,但是只有「有德性的人」愛好的「快樂」,以及他欣然接受的「痛苦」才被稱作「善」。因為愛好我們應該愛好的;並且憎恨我們應該憎恨的,除了對德性或性格很有影響,也實質構築了我們正在追求的快樂。而德性得之不易,有人畢其一生之功,難修一德,亞里斯多德説:「德性只被那些能以正當方式感受快樂的人擁有。」如今倘在病床上又要如何「乘著德性的翅膀」去追求真正的快樂呢?
我的看法是,要嘛!正好有高人(mentor)走到病榻邊醍醐灌頂,這可遇不可求;要嘛!人的盡頭是神的開頭,向上帝禱告,賜智慧與能力追求永恆的喜樂。
怎樣娛樂才算德性允許的呢?
我們決定要「乘著德性的翅膀」去追求真正的快樂,要做些什麼呢?尋樂和去娛樂,有什麼不同呢?娛樂算不算德性允許的呢?或哪些娛樂是不失德的?哪些娛樂是敗德的呢?
在西方思想和文化的傳統中,在古代和現代世界中,有兩種人相互對立,一種人崇拜快樂,即使只是把它當作酒神的狂歡節上被稱頌的小神來崇拜,另一種人棄絕快樂,同樣也棄絕世俗、肉慾、邪惡,甚至不惜荼毒自己的身體,用痛苦來使自己變得貞潔。在這兩種極端形式中這些對比的態度產生了傳統的紛爭,包括:娛樂在人類生活和國家中的地位如何?快樂是否在減輕工作的痛苦中興起必要和恰當的作用?或者它總是一種放縱而給惡打開了後門?看戲劇、聽音樂或聽哪一種音樂和詩歌,公眾節日或參加哪一類的活動,做哪些遊戲和運動是在德性「規範」下的追求快樂呢?

人類對種種娛樂和解悶一直有熱望,人類的心靈往往也是空虛,充滿猥褻的念頭的,以前的西方的國王的快樂在追逐球或野兔上,中國的皇帝也要踢馬球,試圖通過玩樂逃避苦惱有多深。「如果人類可以是幸福的,」法國數學家、物理學家、宗教哲學家帕斯卡(Blaise Pascal,1623-1662),說:「他就更多地寧願保持這種幸福的狀態, 更少地想要轉變。但是人是如此可悲, 即使沒有任何引起厭倦的原因,他也會對他所處的那個狀況厭倦;他是如此沒定性,以至於即使有一千條理由厭倦,最微不足道的事情,像玩彈子球或擊球,也足夠使他愉快了。」
幸福與快樂一定在娛樂中嗎?
在全球的人都把「娛樂」當做人生努力的目標,甚至把它當做「宗教」來追求時,我們來讀帕斯卡的這段話,不妨把它視為「『愚』者千慮,必有一得」吧!畢竟這樣的論調已如韶樂,久而不得其聞了。
我們不妨也把「一鼻孔出氣」的亞里斯多德的說法,也一起領教了。他認為人沉湎於消遣娛樂、另一種理由是「他們需要放鬆」,因為「他們不能持續不斷地工作」。但是「幸福不在娛樂中。如果幸福在娛樂中就很奇怪的,如果目的是娛樂,就會面臨這樣的困境:所有的生活目的都是為了使自己快活。」
重點是當我們從事有趣的活動,似乎「不是為了什麼東西」,單純的「娛樂」嘛!亞里斯多德認為這樣的行為,真能得到快樂嗎?大有疑問。有一部電影《一路玩到掛》(The Bucket List),正在做化療的癌症病人,知道自己剩半年可以活,就跑去高空跳傘、萬里長城倆老騎摩托車呼嘯而過、開著一生乞求的夢幻車款賽車還撞了個稀巴爛、面對旅行中的美色而坐懷不亂、十幾天裡遊遍半個地球,去了印度、法國、西藏、埃及、非洲、香港…最有名的名勝古蹟最好吃的食品美酒佳餚全包了。這樣「一路玩到掛」對他而言,或許真的滿快樂的,但是並不代表他認為的快樂是多數臨終病人心中想望的快樂。
人在「知性活動」中找到的快樂
亞里斯多德說的:「一個有德性的生活要求有所作為的努力」,如果你認為「幸福的生活是有德性的」,就可以推論出「嚴肅的事情比有趣的事情更好, 比那些與娛樂關聯的事情更好」。這種論點似乎比較合理有彈性。
這些關涉到工作和玩樂、痛苦和快樂的思考,把我們導向有關在求知的生活中的快樂和痛苦。這兒似乎沒有根本的爭論,因為傳統觀點在談及所有人在「知性活動」中找到的快樂上論調幾乎一致,至於「痛苦」,西方哲學家的討論就不如東方,尤其是佛教對「痛苦」的討論是精彩的,因為西方哲學家認為在追求真理的過程中無人可以避免「痛苦」的,以此觀點帶過。
癌症病人不是「怪物」,大家都是世俗之人,當我們讀偉大著作,它向讀者提出的問題倒往往是實踐過程中的個人問題,需要由每個人在自己的生活中去解決。無論學習快樂的過程在一開始是多麼痛苦,我們的心智恰恰是在這個過程中學會怎樣學習,於是這種痛苦會漸漸減少、消失,這樣,距離快樂也就越來越近了。

2012年5月2日 星期三

她突然抓著我的手,很用力地說:謝謝



陳盈潔(護理師):她家庭的支持性不是很好,女兒都在外面工作,病人都是他先生看顧,可是他先生也是一下人就不見了,大部份都是靠護士照顧她。那時,我剛好是實習生,有比­較多時間,常常幫她做一些事情,會多花點時間跟病人談話,即使她沒什麼反應。那時可能我比較「雞婆」,每做一件事,都會跟她説:「我要幫你幹嘛,我要幫你幹嘛。」「我們來­看電視!」雖然她沒什麼反應,我都還是會跟她講。我記得我實習快結束的時候,病人突然抓著我的手,然後很用力地說:「謝謝」,那種感覺很「可怕」,因為我照顧她時,她都沒­講過話。

癌症,是「人造」疾病?

訪腫瘤內科吳茂青醫師

一項新的研究指出,癌症是現代人所造成的,因為它在古代世界幾乎不存在。這一項研究是從數以百計的埃及木乃伊中進行觀察,研究人員發現,癌症在這些古代人身上是極為罕見的。……


/ 鄭春鴻 (文教暨公共事務部主任)


據英國《每日電訊報》報導,觀察過將近1,000具古埃及和南美的木乃伊的身上,研究人員發現,其中只有極少數患上癌症;而現代人每三人卻有一人死於癌症。
調查結果指出,癌症的主要成因是現代生活方式和產業造成的污染,它似乎不是自然發生。
研究指出,自工業革命以來,癌症發病率急遽上升,特別是兒童癌症,這證明癌症發生率的上升不單是由於人們的壽命比古人更長,老了才得癌症。
這項研究幫助我們能夠更加理解癌症的起源,並且對癌症的新療法有更多的啟發。「在工業化社會中,癌症是僅次於心血管疾病的死因。」羅薩利大衛教授(Rosalie David)說。他是英國曼徹斯特大學的生物醫學家。
癌症,在遠古時代是極其罕見的。在天然環境中,幾乎沒有什麼可導致癌症的因子,所以它是一種「人為」的疾病。降低污染和改變我們的飲食習慣和生活方式,才是避免罹癌之道。
癌症似乎是在現代生活中創造的一種現代病。
為了追踪癌症的起源,尋找疾病的證據,大教授和他的同事邁克爾·齊默爾曼(Michael Zimmerman)教授考察了數百具木乃伊,年代可追溯到3000年,他們並在化石和古代醫學文獻進行研究。
從顯微鏡下反覆觀看水化組織,在數百具木乃伊中,他們只發現5例腫瘤,而且其中大部分是良性的。在化石上,癌症的發現證據也十分少見。科學文獻提供了幾十個在動物和尼安德特人的骨頭化石案例,大多是有爭議。這些研究發表在《自然》雜誌評論癌症的相關研究報告中。
在這些木乃伊及化石中,他們確實發現與年齡有關的疾病,如硬化的動脈和關節炎,但是他們排除了年齡和癌症的關係,因為沒有發現古代人類長壽到足以發展成癌症的例子。
從木乃伊的貧富背景可見,他們的平均壽命從2550不等。從古埃及文字來看,「癌症」很少被提及的,研究人員說,如果有「癌症之類」的指稱,多半是指麻風病或靜脈曲張引起的疾病。
唯一被診斷為癌症是在一個不知名的木乃伊,一個生活在西元200年的「普通人」。現代醫學史上,癌症的發病率上升,是工業革命以後,特別是兒童癌症。
不過,齊默爾曼教授說:「在古老的社會缺乏手術治療之下,癌症的證據也可能被隱藏在其他疾病當中,沒有被特別提出。」
有人也許會認為,會不會長在木乃伊上的腫瘤,因為年代的久遠而消失了,所以才沒看到腫瘤。齊默爾曼博士排除這種腫瘤隨著時間的推移可能解體的論點。他的實驗研究指出,如果木乃伊身上有腫瘤的話,它們比正常組織更容易保存下來。
追溯各歷史年代的癌症記錄,研究人員發現,要一直到17世紀,他們才發現乳腺癌和其他癌症的描述。例如席捲英國,在清理煙囪的工人身上發生的陰囊癌症是1775年發生的;1761年發現吸鼻煙的人易得鼻癌等。
  大衛教授說:「幾千年前龐大而豐富的古埃及數據,給現代社會一個明確的信息,「癌症是人為的東西,我們可以也應該針對它的起因去解決它的」。
世界癌症研究基金會的雷切爾‧湯普森博士說:「這項研究『“非常有趣』。英國每三個人已經有一人得癌症,癌症在現代世界中是相當普遍的。現在科學家們說,健康的飲食;經常鍛煉身體;保持健康的體重,這三件事可以預防最常見的癌症。或許我們應該從祖先的生活方式來學習如何減少癌症的風險。」
英國癌症研究中心的高級衛生信息官員傑西卡·哈里斯表示,比起現代人的生活方式,我們更應該擔心的是污染和化學品的濫用。
人為什麼會得癌症?和信治癌中心醫院血液腫瘤科吳茂青醫師指出,癌細胞囂張得起來,一般都在人的身體內在的環境已經「壞」到一定程度的時候,但臨床上可能還沒有發現身體已經變化的「亞健康」狀態。在這樣惡化的環境,癌細胞為了不讓自己死亡,「求生存」才會不斷地產生下一代。
從生物演化的角度看,癌症是一種繁殖增生的高度成功的演化過程;癌細胞透過無止境的突變和自然淘汰步驟、達爾文式適應宿主環境,達到存活和繁殖發展的目標。
吳茂青醫師表示,人類是靈長類,在生物界算是最晚出現的。癌症的發生基本上應該是人類演化的代價。比如,人體在一生中有兩個時間點處於急速地成長狀態,一是「一眠大一吋」的兒童期;一是「轉大人」的青春期。小孩急速長大時,如果免疫系統的建造受到阻礙,就容易罹患血癌和惡性淋巴瘤;青春期的快速生長,在演化上也是一大變化,此時容易罹患的是惡性骨肉瘤。這都是因為演化的時間不夠,使物種調整身體的構造產生適應的機制失靈所致。
他舉例說明,在企業理論中有個著名的說法;「改變產品的設計, 會導致短暫的品質下降」;同樣地,在不自然的情況下,生物演化出一種新的形態,也會影響發育的品質管制。企業顧問建議說,此時必須「調整生產線淘汰不良品,才能維持原來的優良品質」,否則「短暫的品質下降」會一直惡化到不可收拾。因為人類的演化還沒到「最優化」,癌症,就是所付出的代價。
吳茂青醫師說,癌,是不折不扣的「自私的細胞族群」。本來人體的細胞都是協調而通力合作的,為什麼會出現這種「自私的細胞」呢?可能的原因包括這些細胞在不可知的環境上適應失敗了;它可能被我們不熟悉的病原,比如病毒入侵了;它也可能因處在不利生存的環境狀態,才會變得「自私」。另外,年紀老了,身體機能也比較管控不住一些細胞中的「壞份子」出來搗蛋!
在生物界中,只有低等生物如海葵、水母才能倖免於惡性腫瘤,這些低等生物的生理結構,基本上和幾萬年前它們的祖先沒啥兩樣,它們是「歷史悠久」的生物。
吳茂青說,人的衰老,使得維持身體系統完整性的能力降低;身體各部門的協調能力、修復能力、執行能力,以及身體原有的自然淘汰壓力的能力統統降低。因為人體自然淘汰「壞份子」的機能失敗,確實是導致癌症的重要因素。
  這麼說,但年輕人又為什麼會得癌症?道理也很簡單,因為這些得癌症的年輕人不珍惜自己的身體,熬夜、煙酒, 搖頭丸、其他毒品,過著不健康的生活方式,它只有年齡是「年輕」的,身體已經「老」了。因為不健康的生活,使得這些「老」年輕人的身體,被迫在短時間內進行劇烈的生命歷程的改變,他們的細胞在被逼迫做出非自然演進上的調節,癌症因此而產生。
  吳茂青醫師接著指出,現代畜牧養殖被當成產業經營,干擾生物正常的演化,也使動物蒙受極大的災難。他說,老台灣一隻雞要養好幾個月才成雞上市,現在一隻雞幾星期就長大宰來吃了。因為違反自然律,人為的選殖使得家禽家畜比野生種更容易得惡性腫瘤。肉雞、體型大、生長迅速的雞比正常的野生雞得到惡性骨肉瘤的機會超過180 倍的相對危險性。
  他指出,癌症基本上是叛變細胞與宿主間的競爭,和癌症對抗的原則,最常見的是「人海戰術」殲滅式地取得勝利。即使如此,但頑強的癌症還是會「三不五時」地復發。病人要如何預防復發呢?
吳醫師說,最重要的事「基本盤」要顧好,身體, 心理, 社會,吃喝拉撒睡都要保持正常,多運動是加分。當身體不再是癌症成長的「沃土」時,復發的機會就降低。
  吳茂青醫師特別強調,根據世界衛生組織關於健康的定義,健康乃是一種在身體上、精神上的完滿狀態,以及良好的適應力,而不僅僅是沒有疾病和衰弱的狀態。
他說,人們所指的身心健康,也就是説,一個人在軀體健康、心理健康、社會適應良好和道德健康四方面都健全,才是完全健康的人。這不但是沒得癌症的人應該遵守的,更是癌症病人要特別努力的。

2012年4月1日 星期日

鐘莛說

歐陽修
很多病人和家屬,甚至醫界人士對和信治癌中心醫院有進一步的認識之後,也和<鐘莛說>一樣會發出疑問:「和信醫院是怎麼辦到的?」

/ 鄭春鴻  

我們看到一個人,學養俱佳,言談舉止都令人欣儀不已;看到一個家庭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令人羨慕不已;到了一個國家,發現他們的國民富而好禮、國力豐沛,經常我們會問:「他,他們是怎麼辦到的?」雖不能至,心嚮往之,見賢思齊,總希望有一天自己也能達此境界。

歐陽修有一篇著名的短文<鐘莛說>,原文很短:

甲問乙曰:「鑄銅為鐘,削木為莛,以莛叩鐘,則鏗然而鳴。然則聲在木乎?在銅乎?」乙曰:「以莛叩垣牆,則不鳴;叩鐘則鳴,是聲在銅。」甲曰:「以莛叩錢積,則不鳴,聲果在銅乎?」乙曰:「錢積實,鐘虛中,是聲在虛器之中。」  甲曰:「以木若泥為鐘,則無聲,聲果在虛器之中乎?」

  譯成白話如下:

甲問乙說:「用銅鑄鐘,把木頭削成杵,用杵撞鐘,就發出鏗鏘的轟鳴。然而聲音是發自木頭呢?還是發自銅呢?」乙說:「用杵撞牆,就沒有轟鳴聲;撞鐘就有轟鳴聲,這聲音發自銅。」甲說:「用杵撞錢堆,就沒有轟鳴聲,聲音肯定發自銅嗎?」乙說:「錢堆積是實的,鐘是中空的,那聲音是在空的器具中。」甲說:「用木頭撞泥土做成的鐘,就撞不出轟鳴聲,聲音肯定是發自有空室的器物之中嗎?」

鐘聲悠揚,傳之既久又遠,鐘聲從何而來?歐陽修一點都沒有賣關子,它不是來自任何一個部位的作用,而是整體的表現,有鐘無莛,或有莛無鐘,乃至鐘的結構、莛的質地,都是鐘聲是否能鏗然而鳴的要素,缺一不可。不特此也,要素全都到位,還要彼此配合得好,才能奏效奏功。

一家醫院要成為病人和家屬,以及社會的敬重也是一樣,要把病人照顧好,必須不折不扣地遵守非營利事業的圭臬,全體的醫護及行政人員要通力合作,才能發揮出整體表現的成效。很多病人和家屬,甚至醫界人士對和信治癌中心醫院有進一步的認識之後,也和<鐘莛說>一樣會發出疑問:「和信醫院是怎麼辦到的?」明年本院就20歲了,孔子曰:「吾十有五而志於學,三十而立…..20歲可以說是一個剛剛開了智慧的年輕人。我們只有一個心願,把我們堅持的對的觀念、對的作風和對的細節,像悠揚的鐘聲傳下去,既久且遠。

我心目中的理想病人

賴其萬 教授
當我剛剛披上白袍時,如果有人問我,「你心目中的理想病人是怎麼樣的病人?」,我相信我的回答一定與死四十年後的今天截然不同。

/ 賴其萬 教授 (神經內科主治醫師) 

記得快五年前在衛生署的一次醫病關係的討論會,我曾經有感而發地說:「醫病關係是醫師與病人兩造的人際關係。就像是精神科醫師想幫忙一個婚姻有困難的病人時,他除了要瞭解這位病人的問題,他也絕對需要瞭解病人的配偶。所以要想改善醫病關係,我們不能一味地只要求醫生與醫學生應當如何,我們也應該與社會大眾談一些他們應該要有的修養。」講完以後,大家就決定由我與另一位醫師負責編纂一本由醫師的眼光來看,最理想的病人是應該要有怎樣的修養的書。我就在 2005 4月以「我心目中的理想病人」為題寫了以下這篇文章,但後來也不知為了什麼,這本書就一直胎死腹中,而我也事過境遷,完全忘了這件事,直到幾天前在一場演講裡,提到時下社會大眾有些令人不能茍同的就醫態度時,才猛然想起這篇從未發表的文章。回家後,我在電腦裡找到了這篇「塵封」多年的舊作,發現自己還是一樣的看法,於是做了一點小修改,,希望能在「醫林隨筆」的專欄與讀者請益。

當我剛剛披上白袍時,如果有人問我,「你心目中的理想病人是怎麼樣的病人?」,我相信我的回答一定與死四十年後的今天截然不同。每個醫生隨著專長、個性、年齡、行醫生涯的遭遇,以及身處其中的社會大環境,對「心目中的理想病人」一定會有見仁見智的看法。我今天甘冒不諱,願意就我個人的看法寫出來,是希望至少可以利用這短短的篇幅,來促使病人對醫生的想法多一層瞭解,而透過醫病彼此的溝通瞭解,共同提高醫療的品質。以下是我個人目前的看法,我希望:

一、    病人能夠與我有良好的溝通,並瞭解醫病關係是兩造的關係,當彼此關係出現問題時,我深信我們都需要檢討改進,訴諸於惡言、暴力、威脅都不是理想的解決辦法。

二、    病人可以誠實以對,彼此信任對方。如果他們忘了吃藥,或者心中有所疑慮,都會坦白告之,而不是表面非常有禮貌,但卻客氣到讓醫生猜不到他們事實上在想什麼、在做什麼。

三、    病人都能與我彼此尊重。大家都有公德心,守秩序,不會要求我做醫生不應該做的事。我們既然要求醫生要有醫德,那麼病人也應該要有病德。

四、    病人應瞭解看病首重品質,而不是方便性。不會誤以為「醫生看病看得快就是醫術好」,「藥開得多或高科技檢查做得多就是好醫生」,「媒體炒作的『名醫』就是會看病的好醫生」,「門庭若市的醫院診所就是有高品質醫療的地方」。

五、    病人應瞭解藥物有其副作用,多吃無益。如非必要,最好不要亂吃,藥吃得越多種或越大量,不見得對身體就越好。

六、    病人願意參與醫學教育,能夠在教學醫院給予醫學生學習的機會,這樣我們的後代生病時,才有好醫生可以照顧他們。我更希望醫學生能因為病人的合作,而心存感恩、尊重,努力學習,成為有能力照顧病人的良醫,而培養出更理想的醫病關係。

七、    病人願意主動與家屬及醫生討論,當自己面臨生命終點時的看法,並寫好「預立遺囑」,以避免將來遭受沒有尊嚴的延長生命之憾。

一口氣寫了這麼多我心目中的理想病人,其實我最喜歡的病人是,同時他也會讓我知道他心目中的理想醫生是什麼樣子,而使我有機會在專業修養更上層樓。

第二意見

尋求別個醫師的意見不只是挑戰醫師的雅量與自信。 對病人與家屬也不容易,要因應已夠多,連掌舵的人搞不定不是更人心惶惶嗎?尤其當兩位醫師的意見不一致時, 那就更慘…….

/ 林彥妤 

大堂伯今年快80歲,他不僅是醫術精湛的醫師且義不容辭成為家族中的家庭醫師。印象中,即使是遠房親戚的姻親遇到疑難雜症他都悉心診治。一旦有癌症可疑,他一定立刻放下診所的工作,帶著大隊親友團去找他過去在台大醫院的舊識幫忙且全程陪著做各樣檢查。在他身教的影響下,我們對處於罕見但可能致命的疾病診斷期的親友都不敢輕忽陪伴的重要性。因此看到以下的案例單槍匹馬去看檢查結果的令人傻眼「神勇」。

岳太太因有癌症家族史(小弟英年就因癌症病逝,父母親相繼皆罹患癌症,)因此當她發現左乳有硬塊時,雖拖三拉四最後仍是掛號做細針檢查。好不容易捱過一個禮拜來看檢查,看著別的女性興高采烈手舞足蹈地走出診間,她也心中默禱:「自己有好結果。」當她走進診療室,醫師說:「檢查結果不清楚,需要重做。」她立即愣住,幸好護理師即時問候她:「您還好嗎?」,她才回過神,眼淚倏忽流下來告訴醫師說『沒有勇氣做第二次,緩一緩吧?』 之後,她行屍走肉地去付賬,也不曉得是怎麼回到家。

        癌症致死率歷年來高居要位,再加上病程變化有時連醫師也難以捉摸,因此當懷疑有可能是的癌症時,即使身為醫生都會六神無主了。就像哈佛有名的血液腫瘤科Groopman教授在他的 How Doctors Think (中譯本:《醫師,你確知這樣嗎?》)一書,描述當他因右手疼痛、紅腫,安排全身骨掃描。隨後放射科醫師發現肋骨有些奇怪斑點疑似是癌症轉移的結果。那刻起,儘管Groopman教授接受過那麼多醫學訓練及閱歷,突然變成病人還是被恐懼打敗。最後還是他也當醫生的太太換手掌舵,要他先平靜下來再找第二位醫師。隔日經過一系列X光檢查後,確認肋骨並無病變。另一位放射科醫師則認為前一位醫師過度判讀。幾小時後,他的的胸痛便慢慢消除。因此,不要低估診斷期所背負的心理壓力或不好意思請求 家屬或朋友一起前往和醫師討論病情,確實明白醫師是依據什麼檢驗做診斷。

無論癌症涉及外科手術、放射線治療或是注入高毒性的藥物之化療都皆有其利弊得失,應謹慎評估好具備最高的成功率及最少的副作用的治療方式。有時醫生為了縮短病人面對診斷的不確定之焦慮,就用他的臨床經驗做一個「最糟」情況的假設,如此則不會冒低估病情的危險,讓病人與家屬認為這是最保險的做法。但這樣的作法往往犧牲治療後的生活品質。隨著身體狀況漸趨穩定,人的欲求又不同 (例如:生活品質、外觀的吸引力) 考量又不同, 透過多次澄清才較容易做一個較不會後悔的決定。

Groopman教授的例子,也闡明「第二意見(second opinions)」必要性。現代醫學主要依據實証醫學 (eviden-based medicine) 資料做發展,但檢驗結果如何判讀及做出治療的建議,可能見仁見智。

例如一位乳癌倖免者因冰凍肩做X光檢查發現骨頭中有一處陰影。超音波與正子皆未有器官轉移現象,但全身骨描渺、MRI、正子都發現那一部位有反應。

那麼您可以想像醫生的診斷可由判斷為:1)韌帶發炎,2)另一個原發性骨癌,或3)乳癌引發的骨轉移。每一位醫生都有好的動機。猜韌帶發炎的醫師考量是:既然近處器官皆無轉移,會遠距轉移的機率小到可以忽略。癌症病人就是「一朝被蛇咬,三年怕草繩」容易恐慌癌症復發。先觀察一段時間,否則真是認真檢查起來有可能大動手術,勞民傷財,又是虛驚一場。推測乳癌引發的骨轉移則是因他多年臨床經驗, 醫學就是有不確定, 誰敢打包票? 還是謹慎點嚴陣以待,不能相應不理。當然有科學家特質醫師則提出除了做病理切片手術外,這些檢驗都不能做最後的診斷依據。因此,病人會商其他醫師的意見,也是讓醫師聽聽別個醫師的意見做專業交流的機會。

儘管病人會商其他醫師的意見有助於病患選擇哪一種治療和醫院照護方式較適合病患的需要。 然而大部分的病人都怕尋求別個醫師的意見冒犯了醫師的權威感,到時候醫師被激怒,輸家還是病人。過去和信醫院秉持「病人為中心」理念, 率先開誠佈公主動與他院分享病理檢查結果,帶動醫師間善性專業交流。透過醫師的相互尊重共同努力為病人找尋最有利的治療建議,使醫療資源得以有效能的運用。否則,病人既使會商其他醫師的意見也不敢在醫師面前提,失去彙整較完整資料機會是非常可惜的社會資源浪費。

        當然, 尋求別個醫師的意見不只是挑戰醫師的雅量與自信。 對病人與家屬也不容易,要因應已夠多,連掌舵的人搞不定不是更人心惶惶嗎?尤其當兩位醫師的意見不一致時, 那就更慘─有時無知也是一種幸福。

如心理學家Lazarus, R. 對即將動手術的病人所做的研究中發現:使用否認並堅持一些錯覺的人,會比那些堅持知道手術一切實情和精確估算癒後情形的人復元得好。使用否認的因應方式的病人可能並不會很想知道手術的情形,縱使他被問起手術的情形,通常也回答說:「我把他全交給醫生處理,他最棒了。」手術之後,他們也很少抱怨不舒服。無能為力的情況時,否認和錯覺的確是有益減少焦慮和促進復元有效的方式。

但有時刻意忽略線索如有些婦女拒絕承認他們的乳房有硬塊可能是癌症的預兆而太遲去就醫,或是在心臟病發作後開始拼命運動以證明自己一點兒毛病也沒有,也不恰當。 因此,當消息複雜度超過您可評估時,您找國內有像梅約診所具公信力的醫院提供病人與家屬做治療利弊的評估。當日後後悔時,可回想當時為什麼這麼選的。旅遊都需專業人士規劃旅程,更何況對健康影響久遠的治療歷程呢?

尤其癌症的治療包括日後追蹤治療, 因而這樣的醫病關係有可能是一輩子之久。「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 因此,有人用慎選保姆(三歲定終身)形容選腫瘤科醫師之重要性也不為過。所以找一位關心您且與您較麻吉的腫瘤科醫師是必要而不是一種「龜毛」奢求。

最後,別忘了人性侷限與醫學的不確定性的底線。此時您覺得利弊間的平衡點,不一定下一個階段最佳的考量。 因此,相信/寬容大家都都是就目前擁有的資訊做出最佳的選擇,才不會活在「事後諸葛」的懊惱中。